此时我已经坐在南下的货船上。
我的家乡在北地,裴洲若是要找我,肯定会先行北上。
只是我的父母亲人,全死于裴洲之手。
我早就没有家了。
如今对我来说,此心安处才是吾乡。
我一路乔装打扮,漫无目的地上了艘船,中途随便选了个顺眼的地方定居。
任他如何猜,也不会想到我去了鄞州。
这些年在王府,我攒下不少银子。上岸后我托人租下处院子,开了间药铺。又买了个丫鬟给我打下手。
日子一晃过了半月。
我在城内看到了裴洲命人张贴炸的寻人启事。
没想到远在鄞州,他竟也能将消息这么快传来。
好在我深知裴洲不会善罢甘休,一直小心谨慎。
就连问诊时也是以轻纱遮面示人,因此并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相貌。
小镇上大夫稀缺。
不过医好了几例风寒,我竟成了镇上闻名的神医。
看到病人热切的目光,我心里一阵苦涩。
沈家是百年中医世家。
我从小嗅觉灵敏,天赋过人,是公认的下一代家主。
可五年前的那场屠杀。
不仅灭了沈家满门,更成了我的梦魇,让我不敢行医问诊。
如今离开裴洲,心结逐渐打开,竟能重新济世救人。
每次看到病人向我道谢,我才恍然惊觉,自己早已经从裴洲的谎言中爬了出来。
我在鄞州凭借着医术渐渐站稳脚跟时,裴洲却找我找得发疯。
当时生产前,我喝下了与不老药相克的中药。
药性随着婴儿精血一起进了谢婉体内。
两味药相生相克,非但没让她红颜永驻,反而加速了她的衰老。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谢婉变得形容枯槁。
原本秀丽的容颜迅速衰败,整个人精神萎靡,时常陷入癫狂。
她四处求医,却无人能解此症。
无奈之下,她带着面纱敲响了王府大门。
“表哥,还没有找到表嫂吗?她不知给我下了什么药,竟毁了我的容貌,等找到她,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轻风吹起,谢婉的面纱微微飘动,露出她那满是皱纹、憔悴不堪的下半张脸。
裴洲被吓了一跳,怒吼道:
“是你自己吵着要吃不老药,也是你找来的药方,暗示我灭了沈家满门。”
“你变成这副鬼样子根本就是咎由自取,和枝意有什么关系!”
谢婉从来没被裴洲这样凶过,她嘴唇一瘪,泪水盈满眼眶。
“表哥,你这么凶干嘛啊,吓到婉婉了。”
她用形如老妪的面容做出少女姿态,更显得诡异又可怖。
裴洲别过头去,不愿再多看一眼,心中满是厌烦。
“谢婉,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
“你跟我说,你心中有愧,要带走枝意的孩子好好安葬。可最后呢,全成了狼狗的食物!”
“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也会害怕吗?”
谢婉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嗫嚅着开口辩解:
“表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裴洲冷哼一声,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为你饲养狼狗的小厮已经被我抓进了地牢,他把一切都招了。”
“这些年你在我面前温柔可人,背地里却如此狠毒,竟连全尸都不给孩子留。”
“若不是你在枝意离开那日得意忘形露出马脚,我只怕还被你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