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已经很久了，意料中的大雪迟迟未来，纪黎阳躺在茶馆二楼靠街边的位置，那是他一惯喜欢的位置，早几年就让府里小厮搬了躺椅放着，有事没事就在这儿躺着。茶馆伙计认得他，或者说这京城中不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少，以至于几年以来从未有人同他"抢"过这个位子。

这里本是赏雪的好地方。

从纪黎阳躺着的地方，能看见街巷家家户户的屋顶，每年的冬雪一落，瓦片上总是落满厚厚一层，偶尔还有几只麻雀在屋檐下飞来飞去。

"唉——"

纪黎阳喝了口热茶暖胃，这样的天气已经不太有人愿意出门了，平日里门庭若市的茶馆到了这样冷的天，除了他也没别的客人。

"纪小***，您叹什么气啊？"

纪黎阳顺着声音看过去，是茶馆的掌柜，见他煮茶的碳火快熄了，忙过来添了点碳。

"今日怎是掌柜亲自做事？"

"临近年关，客人也不多，我便让他们都回去陪家人了。"

纪黎阳点了点头，茶馆的确没什么人来，若不是自己，大概掌柜也早早关门回家了吧。

想着，他饮尽杯中最后一口热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掌柜的肩膀:"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纪小***常来啊。"

纪黎阳听着背后掌柜欣喜的声音，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掌柜此刻会是怎样的表情，不过京城本就如此，那些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东西，确是掌柜那样的人穷尽一生所追求的。

回到府中，看见四处挂着的红色灯笼，放眼望去张灯结彩的，喜庆非常。

纪黎阳经过正厅想回自己院中，却被正厅中坐着的纪铭睿叫住。

"纪***有何指教？"

纪黎阳听见他的声音转身，三两步走到纪铭睿面前，弯腰作揖，语气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散漫。

"你可还记得今日是小年？成天的不着家又是从哪里鬼混了回来？"

"原来今日是小年啊，"纪黎阳故作惊讶，"我这一回来看着，这府中要是再贴几个‘囍’字，怕是过路人都会觉得纪王府要迎娶新夫人了吧？"

"放肆！"纪铭睿气得一拍桌子，顺手抄起桌上的茶壶朝纪黎阳扔过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茶壶中没剩多少茶水，而且早就放凉了，加上冬日的衣裳穿得厚，纪铭睿这一下也只是砸在纪黎阳左膝处，略微沾湿了外衫。

茶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纪黎阳看了一眼碎在自己脚边的碎片:"这茶壶可是上品，可惜了。"

说完，他也顾不上沾湿的衣角，转身原路出了府。

街上好多商铺都关门了，纪黎阳一路走到丞相府，本想寻着顾昱找家店喝点，却被丞相府的护院告知顾昱还在大理寺当差。纪黎阳从丞相府门前的台阶上走下来，无聊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忽然闻见一阵肉香，他顺着味道走过去，是城里有名的肉饼，往日里总是排着长队，今日刚出锅却无人问津。

纪黎阳走过去，买了几个，让商贩装好，朝着大理寺走去，路上遇见卖酒的，顺带打了一壶，提着一摇一摇地往前走着。

在偏厅等了好久，顾昱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