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昏暗的小屋里。
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面容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小姑娘已经熟睡,但是她蹙着眉头。
显然,她现在睡得极其的不安稳,似乎正在做恶梦。
小姑娘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猛地一惊,睁开了漆黑发亮的眸子。
这时,她的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轻柔,略带着小心翼翼:“娘,你看,她都睡了两天两夜了,我们要不要请镇上的大夫来看一看?”
“哼,你说得倒是轻巧,请大夫不要花银子的么?”
女人的话刚刚落音,紧接着,响起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那声音很是刺耳。
屋内的小姑娘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娘,她毕竟是邬家送来的姑娘啊,要真的死了......”
“要真的死了,指不定大夫人还会感激我们呢。哼,我早就听人说了,她就是从婢女肚子里爬出来的卑贱野种。”
“就算是从婢女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好歹也是邬家的姑娘啊。”
“邬家的确是有不少的庶出的姑娘,只是这个,呵呵,这个庶出的姑娘可不一般。”
“娘,她怎么就不一般了?”
年轻女人似乎对屋子里小姑娘充满了好奇,询问着自家娘。
年老的妇人很得瑟地哼哼了两声,这才说道:“她出生的时候克死了生母,哼,这倒是也没什么,毕竟她生母就是一个低贱的婢女,根本就无关紧要的。关键是,她出生的那一会儿,正是老太爷咽气的时候。你想想看,这说明了什么?”
年轻的女人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年老的妇人唾沫星子四溅:“她就是一个扫把星,哼,邬家把她送到这穷乡僻壤来,就是想让她自生自灭!”
躺在床榻上的小姑娘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呢喃道:“这对话,真熟悉。”
咦?
小姑娘猛然坐起身子,她能说话了?她不是哑巴的吗?
还有她的眼睛,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眼睛也能看见东西了。
她支起身子,打量四周周围,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见这屋子十分的破旧,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屋子里面,除了她睡着的这一张床,就只有床头的一个柜子了。
这个环境,是如此的熟悉。
这、这分明就是她之前寄居了十年的农家啊!
这......这怎么可能?
小姑娘忍不住“哈”地干笑一声,这太荒唐了!她没死!而且,似乎......似乎回到了从前的地方?
在觉得荒唐的同时,小姑娘还十分激动,她想翻身下床,马上确认一下,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完全提不起劲。
小姑娘,正是邬辛夷!
本该惨死在冷宫之中的邬辛夷!
此时,屋子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着,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邬辛夷的耳朵里。
年轻女子低声说道:“娘,若她以后还能够被接回去,念及我们的恩情,还能有所报答。这些粗活,还是不让她动手的好。”
妇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让她动手,难道你让我动手吗?”
年轻女子的声音猛地变弱了许多,连连说道:“不,娘不要生气,是媳妇儿错了,媳妇儿再也不乱说话了。”
妇人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你这肚子,还有两三个月就临盆了。”
年轻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脸上浮现起一抹喜色。
妇人瞅了一眼她圆滚滚地肚子,脸上也带上了一抹笑意:“你呀,只管安心养胎,别净顾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争点气,争取给我们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带把小子。”
“好勒。”
“行,那我就休息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娘,你赶紧去休息吧。”
妇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年轻的女人看到妇人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这才转身,朝前走。不一会儿,从厨房里端了一碗汤走出来。
......
邬辛夷回忆起来,这不是当初她重病的时候,杨氏还硬要她大冬天的去河边洗衣服的那天吗?这可恶的杨氏,心肠歹毒,从前她可没少受这毒妇的***。
咯吱——
就在邬辛夷发愣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辛夷,来,喝一碗热汤吧。喝完之后,你发一身汗,病就好了。”
忽然,她被人一揽,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顿时,一股淡淡的皂角的香味萦绕在她鼻端。
来者正是陈氏!
陈氏是那个恶毒妇人的儿媳妇,现在怀着身孕。她手中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笑意盈盈地看着邬辛夷:“辛夷,你终于醒了。”
邬辛夷重新打量起陈氏,陈氏约莫十六七的年纪,圆润的鹅蛋脸,一双杏眼在红扑扑的脸蛋上显得可爱动人。
以前在这户人家里,对她唯一称得上友善的人也就只有这陈氏了。
陈氏是个老实妇人,对谁的话都乖顺听从,从不莽撞。
“辛夷,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瞧我?”
陈氏见邬辛夷用那双漂亮的澄澈眼眸这样打量自己,不由得有些害羞。
邬辛夷又盯着她手中的鸡汤,这鸡汤,肯定是杨氏炖给她补身子的,杨氏是个小气人,要不是胎儿快要出世了,哪肯杀鸡?
可陈氏是个软心肠的人,知道自己病得严重,如此珍贵的鸡汤竟然也分了她一碗。
从前她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可如今,她却是明白了许多。
邬辛夷很是感动。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门却被人推开。
来者,正是杨氏,这家里的母夜叉!
老实巴交的陈氏偷偷瞥了瞥杨氏,见到她脸色铁青,不由得有些害怕,身子隐隐发抖。
杨氏盯着她手里的鸡汤,面如寒霜:“你这个败家的玩意,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拿过来!”
被杨氏厉声呵斥,陈氏顿时吓着了,连忙从床榻边站起身,将碗放在桌子上。
在放碗的时候,她一紧张,手抖了一下。
顿时,碗里面的鸡汤向外泼出来,把她的手给烫伤了,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氏挺着一个大肚子,十分的不方便。
手被烫到之后,身子一软,一个踉跄,朝后一退,而手腕也好似失去了力气。
只听见“哐当”一声响,碗掉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杨氏见这不争气的儿媳竟然送东西给那个卑贱的小野种吃,本来就一肚子的火。现在她居然还将那碗鸡汤给摔在地上,不由得又心疼又万分恼火。
她可是特意杀了一只生蛋的***鸡啊!
就为了陈氏能给她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专门给她补身体的。
她自己可都舍不得喝一口,这傻媳妇却用来喂这个小**!
想到这里,杨氏叉起腰,破口大骂:“你个败家的娘们,一直说嘴馋了,想喝鸡汤。老娘要不是看在你给老娘怀了乖孙孙的份上,老娘怎会舍得杀一只鸡来喂你?”
“你倒好啊,竟然拿着鸡汤来喂这个小蹄子!”
“你把老娘说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不成?我们老杨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货色?”
“老娘告诉你,这一回,你要是生了一个儿子倒也罢了。你要是生的是一个赔钱货,老娘定然叫虎子休了你,你给老娘滚回***家去!”
陈氏低着头,忍着眼泪,一声不吭。
邬辛夷皱起眉头,陈氏肚子那么大,本来刚才就受惊,现在还挨了骂,整个身子都像羽毛一样风中颤抖。
杨氏这老妇,尖酸刻薄,爱占小便宜,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陈氏未怀孕前,杨氏是日日把她当牛马使唤,不管陈氏怎样孝顺,就是不满意,非要挑三拣四,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她。
杨氏这老货对陈氏都那样的狠毒,更何况是对自己这个寄养在她家的邬家扫把星呢?
邬辛夷盯着杨氏冷笑,一个愚昧村妇,不过就是欺软怕硬罢了。
杨氏被邬辛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得头皮有些发麻,更是大为恼火:“小**,你敢用那样的眼神盯着老娘,你找死是吗?”
杨氏冲着邬辛夷瞪眼,凶狠地说道。
邬辛夷吸了口气,轻飘飘地说道:“是啊,杨婶婶,我是找屎呢。刚找着,你就出现在我面前了。你这么大一坨屎,真真是臭不可闻,你还是快滚回你的屎坑去吧。”
杨氏听她忽然这么说,有点愣。
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陈氏听到此言,却是脸色大变,眸子里带着祈求之色:“辛夷,你别和她作对,你快点道歉。”
杨氏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去就要扇邬辛夷的巴掌:“你这个小**,你说什么?!”
面对着杨氏怒火滔天的模样,邬辛夷一点儿也不害怕,那张黄瘦的小脸上还涌起了一抹笑意:“杨婶婶,我说,像鸡汤那种好东西的确不是我能喝的。”
杨氏原本以为邬辛夷会继续和她作对,哪知道邬辛夷突然就放低了姿态,这又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杨婶婶,您去喝吧。喏,都在地上呢,快去舔干净吧。”
邬辛夷指着地上的鸡汤,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