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们已经等不及抽出他们的长剑了,他们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佩剑对于鲜血的渴望,就仿佛铸剑师在铸造每一把宝剑的时候都会在其中封印一只恶魔的灵魂,现在就是这些恶魔苏醒的时候,只有用鲜血,无论是敌人的亦或是骑士本人的,才能填饱这些恶魔那堪比饕餮的胃口。
尤其是那些早已见过血的骑士剑,拥有它们的骑士无一不是百战老兵,这些人早就将自己的全部投入战争之中,要么活着回到故乡在各种战争后遗症的折磨之中痛苦的死去,要么在战场上被敌人杀死,失去战争他们就失去了一切,与其还把他们称作是“士兵”,不如把它们称作是“战争男孩”,只有干着杀戮这一违背生命本身含义的事情他们才能得到一丝丝的微不足道的慰藉。
当然,若是加特列王国全部都是这样的士兵,那么它固然会战无不胜,但是恐怕其下场也会相当的凄惨而且血腥味十足。
事实上在整个加特列王国十五万远征军之中,只有大约百分之一的人处在那样的行列之中,这一千五百已经被战争同化成恶魔的“告死天使”被编在一个方阵之中,他们的使命很明显当然也很残酷,在战争初期用来冲击敌军的阵型,在战局不利的时候则作为殿后的部队,用自己的性命去为自己的主君和大部队争取时间。
或许对于这群家伙而言,让他们死在战场上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施舍了,当然,人们大多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那些高级军官,与其放任这群有可能危害加特列王国国内局势稳定的家伙退役并且去制造麻烦,还不如物尽其用,既达到了战略目标,又达到了处理“废弃垃圾”的效用。
加特列王国的国王,“征服者”阿尔米隆·加特列骑在自己的那匹骏马之上,俯视着神情肃穆的跪在地面上低下他们高贵头颅的将军们。
他的手不自觉地轻轻地抚摸着马背,既是在安抚胯下那感到有些不安的坐骑,也是在抚慰自己那有些焦躁不安的内心。
“为什么会感到有些莫名的心慌呢?”阿尔米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在过去几十年的戎马生涯里,他不是没有打过败仗,和无数名留青史的伟人一样,他所品尝过的失败的滋味一点也不比成功的硕果要少,而在每一次作战不利之前,他总是会出现这种莫名的心慌。
然而若是阿尔米隆会因为生理上的不适而选择撤退的话,他也就不会被称为“征服者”了,“不过是迷信而已。”
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若是这种胸痛就能够让大军战败的话,那么我就应该把自己的部下全部换成外科医师!”他这么想着,再一次恢复了那种倨傲,目空一切的表情。
王太子艾伦加·加特列和其他将领在军中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此时同样也单膝跪在地上,只是他的运气实在欠佳,原本泥泞松软的地面并不会让膝盖觉得多么的不适,然而他膝盖覆盖的地方却恰好有一块小石头,艾伦加算得上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虽说没有养成种种大户人家子弟常具有的坏习惯,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于恶劣的环境就有多么大的耐受度。
饱受膝盖处疼痛的他不得不抬起自己的膝盖,而由这一动作所带来的全身的动作则让他不自觉抬起了自己原本低下的脑袋,而他的双眼却又不自觉的被自己的父亲那一身暗金色的铠甲所吸引,他一直想要那样一副铠甲,然而这是“征服者”称号所有者的特权。
“倘若为了一副漂亮的铠甲就要杀那么多人的话,那不如让这套铠甲放在仓库里吃灰呢。”
艾伦加还在十岁的时候就对自己的父亲这般说过,“穿着这样一套罪孽深重的铠甲可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啊,难道那些死在刀下的亡魂真的会去庇佑杀死他们的人吗?”这样的言论当然换来的是自己的父亲的一顿斥责以及宫廷教师的一顿责打,不过艾伦加还是不愿意改口。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对那副铠甲颇感兴趣,毕竟可能没有什么人会对好看的衣服有什么抵抗力,就算不想要亲自试穿一下,但是多看两眼还是有可能的。
然而此时的艾伦加王太子却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调整情绪的场景,从他记事以来,他见过自己的父亲露出过无数的情绪,有为了阵亡将士悼念之时那半真半假的悲伤,有王国获得胜利时发自内心的喜悦,也有讨论到那些他所不喜欢的大臣的时候那咬牙切齿的鄙夷甚至是痛恨,当然也有和其他国家使节那虚与委蛇的笑容,然而这种发自内心的忧虑是他所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就仿佛是有一只恶魔攥住了阿尔米隆的心脏,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会让他感到钻心的疼痛。
这个时候的艾伦加还不知道这只恶魔的名字,在几年之后,当他也迎来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刻的时候,他才明白这只恶魔名叫***。
好巧不巧,阿尔米隆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子嗣,这让他有些难堪,作为一个一手掌握一个庞大的国家的王者,他在家庭之中也必然表现出大家长式的作风,这种家风是不会允许他在自己的子女面前表现出恐惧,担忧,彷徨之类种种的负面情绪的。
所以当阿尔米隆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在用一种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情经历了极为复杂的变化,先是窘迫不知所措,随后又是一阵恐慌和心虚,仿佛一个伪装被戳穿的间谍一般,最后则是由窘迫和不知所措以及恐慌交织再加上久居高位所带来的任性所产生的无来由的恼怒。
“啪”的一声,艾伦加看着抽在自己面前地面上的鞭子,身体不自觉的一抖,目光也由先前的疑惑变得畏缩。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对自己动怒,或许是自己的确也不符合他父亲希望子承父业的愿望,也或许是因为自己无礼的举动触怒到自己的父亲,总之他实在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让在家中虽然严厉但是却还算得上是慈祥的父亲为什么会在此时性情大变。
同样对此感到讶异的还有在场的几乎所有的将军,那些士兵当然不知道艾伦加的身份,他们不过是以为这又是某个贵族送到前线来镀金的子弟,然后这个可怜的家伙又因为运气不好得罪了国王,他们大多是用一种看热闹的想法来观看这样一场闹剧。
然而普通士兵有普通士兵的想法,将军们也有将军们的态度,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事件,国王从来都是一个护短的人,他几乎不会在有外人存在的场合苛责自己的儿子,然而这一次,国王却做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抉择,这无疑是一个特殊的讯号,或许是代表了国王本人对于太子的不满,又或许是代表着王宫之中又有一位新的王子的诞生。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些将军虽然在政治上的敏感程度不如那些宫廷之中的文臣,但是他们也清楚,那善妒的王后恐怕是不会允许有另外一个男孩出现在王宫之中的,而王后本人早就过了生育的年纪,除非有什么邪恶的魔法让王后重归青春,否则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加特列王国下一任国王有且仅有可能是艾伦加王子。
不过阿尔米隆很快就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解释,他是一个英勇无畏的将军也是一个天资绝艳的政治家,即使他知道刚刚是由于自己的失态,他也能够很好的将这种失态转化为政治上的资本来满足自己的计划。
“艾伦加,虽然你是我的儿子,但是你不知道在军中没有父子只有将军和士兵吗?”阿尔米隆用黄金打造的手杖轻轻的敲打着艾伦加的头盔,发出清脆的声音,让本阵之中的士兵们几乎都能够听见。
“你难道不知道在主帅说话的时候应该保持什么样的礼仪吗?”他的语气严厉,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有些压抑了。
“我能感觉到你的痛苦,但是你要知道,在场的将士里,有无数人的所经历的痛苦要比你所经受的更加惨痛!”阿尔米隆煞有介事的说着,仿佛他压根不知道这些将士远离家乡,在异国死无葬身之地的根源是因为他自己本人的***一般。
“如果你连这种程度的痛苦都难以忍受,那么我真的要怀疑你是否真的能够继承王国了,王国不是我们一家的王国,它是所有加特列国民建立起来的伟大的国家,倘若你不能担任一位合格的国王,那么我宁愿将王位让给外人,而不是让你这样一个庸庸碌碌的家伙成为国王,并且最终让这个伟大的,在无数的流血和牺牲过后才建立起来的国家被你代入深渊之中!”听到这话的稍微有一点智慧的人都知道国王本人不过只是在鬼扯而已,相信他的这番话不如相信明天的太阳是从大陆的西边升起来。
不过还是有很多平民真的相信了国王的鬼话连篇,人们总是很好骗的,尤其是这个人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信任过后,高明的骗子往往不是从一开始就开始骗人的,甚至一场伟大的***需要从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之前就开始谋划。
那些被阿尔米隆所蛊惑的民众开始高喊着“征服者”的名号,一些狂热的分子在自己的脸上抹上了一抹白灰,这是加特列王国的习俗,狂热的战争男孩们会用这种方式代表自己愿意为自己的主人献出生命,哪怕那死法多么的残酷,死亡多么的没有意义。
这种闹剧不会让民众们对王族升起什么反叛的心思,反而会让那些从小就被王权思想所灌输的人们对于王族的拥护更加坚定,就像是某个世界的话本之中提到的“若其不才,君可自取”一般,十足的谎言,但却又异常的好用。
这是一次完美的道德绑架,将军们在心里如此感慨。
国王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是显然他此时又有些骑虎难下了,这个时候,那些将军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王上,太子年幼,偶有失仪之举也是正常,还请王上不要过于苛责太子。”
太子的十二护卫之首亚尔伯特率先跪了下来,向阿尔米隆发出请求。
跟在亚尔伯特之后的是那些带着懊恼情绪的其余将军们,随后则是无数的士兵,。
见到这里,阿尔米隆才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对于自己的儿子会不会出现什么逆反情绪,他毫不在意,对于他而言,即使是自己的亲子也不过只是一个工具,顶多算上是有些感情的工具而已,不过这感情究竟有多少了,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至少他的目的达到了,现在没有人还会想着退却的话,虽然那些将军们肯定还会想着暂时撤退的战略,不过他们手下的士兵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不得不说阿尔米隆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那就是假若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靠着发动下层之人参与的热情,而跳过相关领域专业人士的谋算和策划取得成功的。
人们的热情是海洋,带有规律的潮汐,能够给人们提供便利的海洋才是好的海洋,而当热情被拨动,潮汐发展成海啸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大海有一丁点儿的可爱之处了。
哈塞尔科斯将军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战决计是不会避免了,虽说他对于自己手下的部队有着莫大的信心,但是毕竟变数还是太多了,天时地利人和,加特列王国似乎一个都没有占到。
他看着一旁的奥斯列罗将军,奥斯列罗将军是他的下属,当然,也算得上是他的半个学生,而哈塞尔科斯将军对奥斯列罗的百般照顾和提携更是让他们之间有一种形同父子的感情。
“你能向我保证一件事情吗?”哈塞尔科斯将军看着同样愁云满面的奥斯列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答应我,无论如何,即使是放弃任何人的生命,也要庇佑太子殿下的安全,将殿下安全的带回王都好吗?”“大人也觉得我们无法战胜敌军吗?”奥斯列罗大惑不解,虽然他也是一个失败主义者,但是他也认为这顶多会是一次局部的失利,然而自己的上司所表现出的意思仿佛是这会是一场关系到国运的大战,而加特列王国在此战当中会输的一败涂地,甚至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是就算我军战败,战局也不会影响如此巨大吧,我军在边境线上还有超过二十万的后备部队,就算战败了,我们也可以在边境重整军势,再图进步,何至于要撤回王都呢?”哈塞尔科斯将军没有正面回答奥斯列罗的话,“现在你还无法理解,奥斯列罗,你是一个伟大的勇士,没有人可以在武艺这方面对你有所指摘,但是就如同我说的那样,一个人如果徒有勇武,那么他压根就不值一提,真正让人强大的是一个人的智慧,现在和你也说不清楚这其中的关节,你只需要知道一点,那就是当我军在波恩波蒂斯失败过后,我国将会成为马尔马拉大陆上的公敌,加特列王国以勇武立国,最后也败在了对外征伐的道路上,这就是天意啊。
我要你向我,向伊斯波特鲁神,向自己的内心,那颗忠诚的赤子之心发誓,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你我,甚至是国王大人的生命来保卫太子殿下的安全!”哈塞尔科斯将军直视奥斯列罗的眼睛,老将军此时的眼睛像是鹰一般锐利,从那双眸子之中射出的寒光穿透奥斯列罗的心理防线,直直地照射着他的内心,“太子殿下和我国之前所有的君主都不一样,他是一个有着慈悲之心的人,一个真正的王者从来不是靠武勋所让人们信服的,单纯只有武功的不过只是暴君和穷兵黩武的蠢货而已,只有慈悲的心才能凝聚出向心力,奥斯列罗,你我都是武夫,都是为了战争而生的人,但是我想你和我应该一样清楚,如果马尔马拉大陆上没有你我这样的武夫,那么现在的马尔马拉大陆会是一个盛世,真正的长久的,而非是短暂的随着人的死亡而逝去的盛世。”
“难道大人觉得国王陛下不是一个王者吗?”奥斯列罗不敢相信作为跟随了阿尔米隆国王这么多年的功勋竟然会对自己的国王有这样的评价,他有一瞬间怀疑起了哈塞尔科斯的忠诚。
“他是一个‘征服者’,他是为了征服而生的,如同你我,他从来不是一个王者,只不过是恰巧坐上了那个位置,而历史又恰好让他在这样一段时间里发挥了他的作用,于是他就变成了一个欺名盗世的‘王者’罢了。”
哈塞尔科斯不屑一顾地说道,“奥斯列罗,难道一个真正的王者会因为人死的多而感到欢欣和愉悦,甚至举办荒***无度的宴会吗?”奥斯列罗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开始思考起了哈塞尔科斯将军的话,然而如同之前说的那样,他并不是一个读了特别多的书的人,但是他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所以当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的时候他适时地放弃了思考。
“好吧,我愿意发誓。”
他用佩剑划破了自己的手掌,接着将血液涂抹在佩剑之上,随后用佩剑划破自己胳膊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这是加特列国民最神圣的一种起誓的方式。
看到奥斯列罗如此行为,哈塞尔科斯将军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战斗的号角已经被吹响,代表着冲锋的号角声将奥斯列罗将军和哈塞尔科斯将军拉回了现实之中。
作为国王身边功勋卓著的宿将,也是加特列王国骑兵指挥官的哈塞尔科斯将军必须回到国王的身边,而此时作为被训诫过的武将,奥斯列罗此时显然是不适合出现在阿尔米隆国王的面前的,尤其是当战局出现不利的时候,他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被苛责的对象。
奥斯列罗原本准备去保卫王太子殿下的安全,然而年轻的艾伦加此时也已经被裹挟在冲锋的浪潮之中,虽说他那一身铠甲很具有辨识度,然而想要快速地在五万骑兵之中找到还是有些不可能的。
阿尔米隆并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战术,在气势,士兵数量和士兵质量上都远胜对方的情况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显得是那么的荒唐和可笑,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智谋的确可以起到巨大的作用,但是此时双方的实力对比显然是如同皓月与萤火之间的区别,任何过多的思考都是对于手下战意高昂的士兵的不尊重。
五万名骑兵发动冲锋,马蹄踏在地面上,即使此时的地面已经松软泥泞,但是那震天的声响还是让波恩波蒂斯军阵之中的士兵们产生了一种置身于一场亘古未有的大地震之中的感觉。
有些新招募的士兵甚至连手中的长枪都端不稳了。
面对这样的场面,寻常的军官或许早就高举白旗,将姿态放低,宣布投降等候着敌军的处置,然而波恩波蒂斯的国王列斯特维特可不是这样的懦夫。
他将宽厚有力的大手搭在一位因为恐惧和惊慌而双腿打颤的士兵的肩膀上,用他那蛊惑力十足的声音说道:“不要害怕,你们的国王和你们同在。”
随后这位统治者波恩波蒂斯大大小小数十座城池,接近三千万人口的国王便从武器架上取出了一杆普通士兵所用的长矛,穿着和普通士兵一样的皮甲,加入了枪阵之中,眼神坚毅,直视着冲向本阵的骑兵军团。
“他们,那些无耻而又狂妄自大的加特列人,以为我们会向其他国家一样屈服于他们的***之下,然而我们决不投降,即使敌军已经占领了我国的大部分国土,我们依旧不会投降,我们会用高昂的士气和热情和敌人在旷***斗,在田间地头战斗,在城市的街头巷尾之中战斗,在每一个街垒之中战斗,总之,我们绝不投降,哪怕是伟大的神明滥用祂们的权威,要将波恩波蒂斯这个伟大的,不愿意屈服于人下的国度灭亡,那么我也要反抗神明,如果最后我们最后不得不要品尝失败的苦果,那么我们也不会让敌人好受,当他们提到波恩波蒂斯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回想起的不是征服的荣耀,而是刀剑和鲜血,是烈火,是人们不甘的怒吼。
我的同胞们,我向你们保证,如果最后我们真的会失败,那么也请你们不要放弃,我会在天堂庇佑着你们,用我的全部为你们祈祷。”
列斯特维特发出如此的怒吼,原本有些崩溃的士气被他的几句话就重新提升了起来。
伟大的政治家永远会是伟大的演说家,只是有些小丑在一次又一次对苛政的反抗和对自由的追求之中变成了英雄,而有些自诩的英雄却在对他人或他国的不断压迫之中变成了人们眼中嘲弄和应该被唾弃的小丑。
“弓箭手!”列斯特维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加特列骑兵和本阵的距离,当天发现敌军已经达到本阵弓箭手的射程之后,他当机立断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乌压压的箭雨遮天蔽日,仿佛是乌云一般朝着冲锋地骑士们落了下来,打在骑士厚重的铠甲之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攻击的效果是微乎其微的,除了个别运气不好的骑士被射中了眼睛或者是坐下的战马的眼睛而落马被自己的战友踩踏致死之外,绝大部分的骑兵还是继续保持着冲锋的姿态,尤其是那一千五百名战争男孩们,他们冲在最前方,狂热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甚至是将面甲摘掉,狂吼着面向箭雨。
或许真的是战争之神在庇佑着他们,总之他们的确没有多少人因为这种不符合规矩的行为而失去生命。
总体而言,这一轮的较量波恩波蒂斯王国并不占优,在损失了相当于储备箭矢数量二十分之一的箭矢之后,所取得的战果只有寥寥一两百名加特列王国的骑士,而这一两百人对于加特列王国的五万骑兵而言的确如同是沧海一粟了。
然而列斯特维特并没有受到打击,他早就为盘旋在战场上空张开血盆大口,贪婪地收集着死者亡魂的死神准备好了盛宴,而这,甚至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顶多算是餐前的小点心而已。
随着一支响箭从波恩波蒂斯军阵之中射出,跟随骑兵阵列冲阵的艾伦加王太子和他的护卫们突然发现前方的骑兵似乎少了一***,紧接着就是一阵阵哀嚎声,不过这哀嚎声在马蹄和地面的碰撞以及金铁相交之声过后又很快地消失不见。
这便是列斯特维特为死神奉上的第二道美味佳肴,当响箭从波恩波蒂斯军阵之中射出之后,一道道绊马索便被早已埋伏好的波恩波蒂斯士兵扯了起来,高速行进之中的加特列王国的骑士们猝不及防之下被绊倒了一***,而这些因为高速撞击地面而出现骨折等伤势的骑士们甚至没能有机会发出几声哀嚎就被后续的骑兵们压在身下失去了生命。
冲在最前方的加特列王国的骑兵们想要勒住马匹,然而在后方士兵的冲击之下,他们还是绝望的被缓慢地推向死神的血盆大口之中。
“撤退!撤退!”反应过来的军官们大吼着让自己的部下躲避着惨无人道的陷阱,只是在嘈杂的战场之中,他们的声音是那么的渺小以至于几乎没有人听见。
“太子殿下,我们还是撤回本阵吧!”亚尔伯特和他的另外十一位伙伴将王太子艾伦加·加特列牢牢护在队伍中间,为此他们甚至将手中的刀剑指向了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一切有可能威胁到艾伦加的人都是他们要杀死的对象,哪怕这个人会是他们自己。
这是他们向神灵发过的无上誓言,若是有人违背,那么在日后的生活里将会日日夜夜生不如死。
“我要和士兵们同进退!我不能让他们在这里送死而我却贪生怕死逃回本阵,那样我将无法直面我的内心。”
艾伦加一边用佩剑将射向自己的箭矢拨开,一边向着亚尔伯特吼道。
随后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爆发出了不属于十六岁少年所应当具有的力量和魄力,一把推开了亚尔伯特,一拉缰绳,一人一马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随后接着朝着波恩波蒂斯的战阵之中冲击过去。
亚尔伯特无奈,只得也率领着同僚们跟上来艾伦加。
加特列王国的骑兵的确称得上是英勇善战,在短时间的慌乱过后,大部分人还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式逃离了他们口中“下作的”波恩波蒂斯人设置的陷阱,不过这已经让他们付出了接近一万人的代价。
活下来的骑士们将那些埋伏在周围的波恩波蒂斯王国的士兵斩杀殆尽之后立刻又重整队形冲向了波恩波蒂斯的军阵,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没有让士兵们按照密集的队形冲锋,而是采用了较为分散的阵列进行冲锋。
随着冲锋的距离越来越近,箭矢的威力也强了起来,原本只能在铁制铠甲表面上留下凹痕的箭头此时已经能够穿透铠甲了,不过大部分的加特列王国的骑兵在铁甲的下方还有一层皮甲作为保护,因此即使铁甲被箭矢穿透,士兵们还是能够继续作战。
这一点波恩波蒂斯王国的弓箭手们当然也知道,人有着厚实的皮甲保护,但是他们坐下的战马就脆弱许多了,本来就只有为数不多的骑兵拥有着铁制的马铠,大部分马铠都是皮质的,甚至少部分是用压实过后的纸张制作而成的。
此时这些箭矢对于战马的威胁性就大大增加了。
好在能够到达这里的骑士大部分都是骑术高明之人,在箭雨之中躲避高速袭来的箭矢虽说有些困难但是却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还是有许多的骑士失去了自己的爱马,而失去了马匹的骑兵也就变得不再那么的可怕,失去了机动性的他们在开阔的环境之中悲哀地成为了波恩波蒂斯这些猎户出身的弓箭手们的“狩猎”的对象。
看着生命如同秋田里的麦子一样一茬一茬的倒下,艾伦加的心里也有着说不出的悲凉,这是他在王都之中听宫廷教师叙述中感觉不出来的悲凉,那些人都在美化战争,而他现在的确能感受到战争带给人们的苦难。
“他们又没有上过战场,就只会照本宣科说着战争的残酷。”
这是主战派大臣最常用来嘲弄温和派官员的话语,艾伦加有时候也觉得他们说的的确有那么些道理,但是他现在只觉得若是以后人们只能通过想象来描述战争的残酷,那么这对于整个马尔马拉大陆都是大有裨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