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辣油罐。教育局新规出台那天,夜市突然多了好些同行。卖糖水的阿婆改教识字,举着《孙子兵法》教摊贩认字:“这比奥数实用。”她的保温杯里泡着胖大海,杯身贴满孙子得的奥数奖状。老陈把学区房钥匙交给租客时,对方正往墙上贴解剖图。医学生指着心脏位置说:“这儿能挂您家的煎饼菜单。”楼道里新刷了奶***油漆,盖住了小航刻在墙上的身高线,但404老太还是认得出:“你儿子这两年蹿了十厘米。”夜市尽头新开了家连锁教辅店,玻璃橱窗里摆着智能学习机。店长来买煎饼时多加了份肉松:“给孩子买的,他非说你们家酱香。”他的胸牌上印着“前金牌讲师”,衬衫口袋插着支没墨的钢笔。小航在作文里写:“幸福是雨棚漏下的光斑,正好照在没写完的作业本上。”班主任批注:“观察细腻,但要注意卷面整洁。”他把作文折成纸船,放进夜市附近的排水沟,船身很快吸饱水沉下去,油墨在污水里绽成蓝色的花。老陈的手机屏保换成了夜市全景照,镜头角落的“重点学区”招牌正在拆除。安装工扯下最后一个字时,吊绳突然断裂,铁皮砸在煎饼车前溅起水花。小航捡起变形的“区”字:“当刮板挺顺手。”医学生退租时留下了那卷墙缝里的绷带,新租客是短***,在裂缝前打光拍“爆改老破小”系列。她往我家煎饼车镜头时,老陈下意识挡住油污最重的角落,小航却把辣油瓶往中间推了推:“真实点好。”今早晾被单时摸到点阳光,这是梅雨季难得的好天气。小航踩着板凳够晾衣杆,校服袖口在风里鼓成帆。老陈数着这个月的净收入——比降薪前的工资少两千,但够买辆带棚的三轮车。卖烤肠的大叔在隔壁哼歌,跑调的音符和铲煎饼的声响,在潮湿的暮色里搅成一团温吞的雾。